“希旨”和“逢迎”——则天文字（之二）

有位朋友问我：“武则天造字，为什么在当时没有人反对？唐朝有那么多有文化的官员。”我笑了：“怎么会没有人反对？岂(👆)止(🍿)反对她造字，有人还反对她坐龙庭(🐫)呢？唐初四杰中那位骆宾王的名文《为徐敬业讨武曌(🆗)檄》不是明证吗？可是有用吗？更何况还有不少(💮)溜(♎)须拍马的官(🏹)员为她抬轿子吹(🛫)喇叭。古人叫做‘希旨’、‘逢迎’”。虽然这些溜须拍马的无耻之徒(📓)，在历史上留下臭名，但是对他们来说，这又有什么(🍑)关系呢？人一旦(🛎)无耻了，就什么都无畏了。法国(⏹)国王路易十四(🧣)（也(🕵)有说(🍼)十五、甚至(♓)十六的）说：“我死之(😲)后，哪管洪水滔天”，我以(⏰)前以为这是那个时代的独裁者的狂言(😠)，想不到如今我们又听到(🌬)几个独夫那种赤裸裸的讹诈吗——“XXX不存在了，还要这个世界(🦓)干(📈)什么？”

为什么这些丑类能够得(🗃)逞？除了时代因素以外，主要还是总是有一(🐮)些无耻之徒为之助纣为虐的，而多数(🍒)人的(😭)愚昧无知或者是胆小怕事也是原因之一。对于那些丑类(㊙)的心态(⬅)，大多数正(🍱)常的善良的人是无(😪)法理解(🖕)的，这一切都是专制(🈚)体制必然产物，历史上很多见。不(🎚)妨做一回文钞公，以搏一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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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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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十钻”

顾炎武《日知录》卷十三有“宋世风俗”：

人君有御物之方，莫大乎抑(🥁)浮止竞。自宋仁宗在位四十余(🥈)年，虽所用或非其人，而风俗醇厚，好尚端方，论世之士谓之君子(💦)道长。及神宗(🍢)朝荆公秉政，骤奖趋媚之(🐥)徒，深锄异己之辈。邓绾、李定(📙)、舒(🏐)亶、蹇序辰、王子韶诸奸，一时擢用，而士大(🆘)夫有“十钻”之目。

开头两句的(💋)意思是：皇帝管理国家大(🔻)事的方法，莫过于抑制浮夸的做法、(🐠)阻止钻营奔竞的风气。这里(👶)的“钻(🏌)”，就是“钻营拍马”的意思。宋神宗用王安石为相(🤜)，王安石为人清廉(👱)，做事有决心，但是，刚愎自用，听不得不同(🤣)意见，他搞变法时，听不得不同意见，结果自然是(💁)君子被斥，小人正好乘机钻营而入(🎄)。

当时有十个小人，被士大夫称为(😯)“十钻”。宋人喜欢给这些人起号，如北宋还有更有名的(🕵)“六贼”——蔡京、朱勔、童贯、王黼、李(🕐)彦、梁(💖)师(⏯)成。五鬼——王钦若、丁谓、林特(🐃)、陈彭(🚰)年、刘承珪。相(🛺)比之下，“十钻(🦓)”名气还不是最大，其(👐)中李定、舒亶就是制造乌台诗案(👆)陷害苏东坡的主要人(🐭)物。而那位邓(🦓)绾则留下了一句“千古名言(🥙)”，也是历朝历(💓)代贪官污吏的座右铭。

《宋史·邓绾传(🍨)》：(✴)邓绾想巴结王安石，上书宋神宗(🆘)，吹捧王(🏼)安(🤪)石，说王安(🔌)石像古代的伊尹、吕尚。王安石(🥐)将他推荐给宋神宗(🥣)，神宗任(💱)命他为集贤殿校理。他的同乡人骂他嘲笑他，邓绾说：“笑骂从汝，好官须我为之。”这一句话成(🍟)为千古名言。顾炎武继续评论说：(😖)

干进之(⚡)流，乘机抵隙(🍆)。驯至绍圣、崇宁，而党祸大起，国事日非，其膏肓之疾遂不可治。……《诗》曰：“毋教猱升木，如涂涂附。”夫使(💤)庆历之时风一变而为崇宁者(🥞)，岂非(🚻)荆公教猱之效载。

这几句说，那(🎎)些拍(😩)马小人(🙅)乘机爬上去，结果把宋仁宗庆历时的风(🦅)俗变成了崇(🌽)宁时期的风俗。最后一句话，引的(🎦)是《诗经·小雅·角弓》里(💹)的话，意思是：不要教猴子爬(🗿)树，不要像用泥来涂抹。猴子不用教牠，也会爬树，小人不用学，自会涂脂抹粉装扮自己(🤓)。

其实后面还有两句是：“君子(😏)徽猷，小人与属。”意思是：君(🎽)子有美德，小人要来依附。我曾经看过一个(🤸)记录片《黄山的短尾猴》，那里争权夺利相互倾轧(🌏)，所用伎俩一如人类，看(🙁)得我喷饭(💵)，我想，喜欢这套把戏的人，自以为的不世出的伟人，其实，还不是像没有进化的猴子一样？

看看吧，人类几千年了(😡)科学发达已经(🎃)进入太空，人性(🔭)却没有多少长进，小人与(👒)君(💕)子仍然是“两个道上走的车”。所以屈(🏀)原说：“与前世而(🗑)皆然兮，吾又何怨乎(🥇)今之人(🈶)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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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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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、桂

这种投皇帝所好的做(🌪)法，旧时被称为“希旨”“承颜”，历朝历代都有这样(♌)的人。例如明代著名的三大案之一的“大礼议”中的几个(💗)关(⛏)键人物就是。

“大礼议”是(👆)指正德十(🍁)六年（1521）荒淫的明武宗朱(😇)后(🔚)照暴(⛏)卒以(🚿)后，因为没有儿(💸)子，内阁首辅杨廷和根据“兄终弟及”的规(🐼)矩，立武宗的从弟朱后熜为帝，此人就是(➖)后来的明世宗嘉靖皇帝，世宗即位后，命管礼仪的大臣给他的生父兴獻王上尊号（太上皇），但是按照皇统继(🕝)承旧制，应该尊武宗的父亲明孝宗为太(🛫)上皇，杨廷和力主尊孝宗，当时有一位叫张璁(💍)的新进士希旨，主张尊世宗生父(🎖)。

世宗迫于压力，加上自己地位未稳固，只好于(🥚)嘉靖元年（1522）下诏称孝宗为“皇考”。三(🐏)年以后，明世宗位置坐稳了(🏻)，当时有位(💫)叫桂萼的看出世宗(⌚)心思，上疏请改称孝宗为“皇伯考”，而把世宗生父称为“皇(🌟)考”。于(🤾)是争(🌪)议又起来了，朝廷大臣分为(💀)两派，杨廷和(✔)被迫辞职。皇帝当然采(🈁)用张(🎞)璁、桂(🧤)萼的提议(🎑)，因为(😏)这本来(🏪)就是他的意思。当时朝廷大臣(👫)许多人“伏阙力争”，反(⬆)对(🌯)这个动议，因此下狱(❕)的达一百三十四人，其中就有杨廷和的儿子，那位大(🕎)名鼎鼎的状元杨慎。被廷杖而(🥠)死的就(🕑)有(📒)十七人。

在我们(🚱)今天看起来，这纯粹是皇帝家里“私事(👯)”，皇帝认为：(🎤)“尊谁为太上皇，这是咱家的事，干卿底事？(🎷)”但(🍴)是，在他们那个时代这(🥒)可是“原则(🚳)”问(🐦)题。结(🌫)果那些坚持“原(🕖)则”的人被廷杖，不但被侮辱了(💝)人(💌)格，而且(🙍)死的死，关的关，没有一个幸免的。那位“官二(🥙)代”才(🎑)子杨慎，父亲是首辅（(🤫)相当于宰相），自(🙀)己是状元出身，本来前途(💮)无量(💇)。因为要“坚(🎾)持原则”，结果被充(🏝)军云南，一辈子在边鄙之地，老死在云南永昌卫。明代皇帝多短命，偏(♎)偏嘉靖皇帝在位时间特别长，整整四十五(🌅)年。按理他可以赦免杨慎(☝)，但是他不愿让(😴)杨慎回家。

不(🥐)过(🐇)话说回来，杨慎一辈子做不成大官，却成为明代最博洽的大(🚔)学者，未尝不是一件幸事。

再看几位(👲)人物下场，杨廷和最后被迫去(👹)职，还被削为民。相反，希旨的张璁、桂萼都升为(👙)“翰林学(➖)士”，张璁(⏩)后来还担(🦌)任了首(👒)辅。不过，此(🔔)二(🈚)人(🃏)都是进士出身，都不是贪官。尤其是张璁，史称“在内阁时清查勋戚庄田，罢天下镇守中官殆尽，持身清廉，一时苞苴路绝(📽)。然性情刚愎，报复相寻，为时论所短。”翻(🎠)译成现代(🚓)话，就(⛏)是张璁在当首辅时(🆖)，大力打(♊)击皇亲国(😃)戚的特权，查收他(🏴)们不合法的庄田，把那些在各(🖼)地弄权的太监都罢免了，自己持身清廉，一度贿赂之事，几(🔪)乎不见了。只是为人刚愎自用，心(🍱)胸不够宽阔(📦)，要报(😓)复别人(♐)，所以被当时人所批评。比起稍后一点的(🕸)严嵩，这两个人要好得多。可见人也是多样性的。

明代“大礼案(🌿)”凸显了专制(🆕)皇朝的特点：一旦掌权，顺之者昌逆之者亡。什(📝)么“道统”“规矩”？那都是为别人制定的，我的话(🧦)就是规矩，规矩不合己意，就改。我喜欢什么字，就造一个，句(😬)子不通，我(🌇)读了，就是(🍐)通的。我记得有(💰)一条笔记上说：(🕐)大(🧗)太监(🔖)教育小太监：“当(🗂)皇帝读”天地玄红“时，你不(🎒)要去纠正他，当他(🔶)问你时，你不能直(🔰)接指出，而要转弯抹角，给皇(✝)上留一点面子。这(♊)就是“承颜”。也是(🌙)混迹于(👷)官场的诀窍。

所以，只有像杨慎这样傻读书人才会去讲什么“祖宗(📮)规矩(🌜)”。大多数的文人、(📡)官员都会见风(🍈)使舵。

我又想到了费尔巴哈的一句话：“在历史的转轨时期，吃亏的是君子，得益的总是小人。”因为君子有原(😂)则，而“原则”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。【未完待续】(🌝)